于是本来持中立态度的其他诸卿,乃至于新绛国人纷纷拿起武器,帮助范氏抵抗栾盈,导致了栾盈的功败垂成,最后困死在曲沃城中。
    而赵鞅今日若是兵突击范氏私邑,说不准,也会和栾盈一样,一头撞进范氏的圈套里。
    祸者死,这是对于晋国诸卿族而言,最有威慑力的一条规矩,谁先动手,谁就理亏,会遭到群起攻之。
    也许,这原本就是那老豺范鞅的连环计:先示弱让赵鞅接管对宋的外交,再找借口扣押宋使,羞辱赵鞅,使之威信扫地。
    若是赵鞅一怒之下兵进攻,就成了“祸者”
    ,范氏便可以动诸卿、国人攻灭赵氏……
    更何况,赵氏如果先难,那么就连最亲密的韩氏,也不一定会站在赵氏一边,韩不信虽然口头答应了,但谁知道他究竟会不会陪赵氏赴险?当年和栾氏最亲密的魏舒,不就在最后关头背叛了栾盈么?
    那样的话,短期之内,下宫左近只能集结两个师的赵兵,如何与数万敌人对抗?
    就算战争扩大到整个晋国,赵氏虽然是名义上最强大的卿,但赵鞅能掌控的也不过五县。
    其余各地,真的能听从号令?尤其是与中行氏交往甚密的邯郸……
    他整合领地的目的,不就是为了备战么?但此事刚有了一点眉头,就贸然燃起战火,岂不是自寻死路?
    想通了这点,赵鞅不由得冷汗直冒,他仿佛看到了范鞅在得知赵氏集结兵卒后,那阴谋得逞的冷笑。
    又是唰的一声,赵鞅手中的长剑,收回了鞘中。
    赵无恤觉察到了赵鞅心思的变化,暗道总算是劝下了这个暴脾气的便宜老爹,他再接再厉地说道:
    “能忍辱负重者,方能成就大事,小子听说,晋文公被驱逐出国,历经十九年而回,城濮一战制霸;楚庄王被斗氏架空,三年不鸣,一鸣则问鼎中原!
    小子认为,六卿之争,争的不是一朝一夕,而是长达百年的对抗,赵氏这次吃了亏,日后有机会再十倍百倍报复就是了。
    到那时,儿子一定伴随父亲身旁,万死不辞!”
    “但这一次,实在是胜算不大啊。”
    赵鞅的语气已经十分动摇,但还有一件事没法放下:“你说的没错,然乐伯已经被国君囚禁,没有老贼范鞅肯,恐怕是不会被释放回国了……
    赵鞅是个重情义的人,他对拖累了乐祁,十分愧疚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却见赵氏的家臣尹铎,傅叟撑着伞,捋着宽袍大袖,踩着满地的积水匆匆跑了过来,一边跑还一边喊道:“请主上三思,不能兵啊!”
    赵鞅看到留着山羊胡子的家宰尹铎后,心中十分懊悔。
    半月之前,尹铎就曾就私迎宋使一事劝过他,还请求将所获的白麋献予晋侯,好表明赵氏尊公室的立场,可他却对此嗤之以鼻,这才导致了今日的恶果。
    尹铎和傅叟听闻赵氏集结兵卒后,便匆匆赶来,正打算再劝。
    却见赵鞅摆了摆手道:“二位师、傅不必说了,吾子已经对我晓之以利害,今日之事,是我冲动了,二位就当做从未生过吧。
    我这就让子良去遣散兵卒,只需要加强警戒即可,二位也要派人去告知韩、魏、知等家,说赵氏并无伤人之意,只有防人之心。”
    尹铎和傅叟闻言,自然是大喜过望,虽然不知道方才究竟生了什么,但再次对起到关键作用的赵无恤刮目相看。
    赵无恤见大事已毕,便准备拔腿开遛,他还要去将这消息告知姐姐,让她不用担心,顺便换掉这身湿漉漉的甲衣,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。
    那边赵鞅在安排妥当各项事务后,遗憾的说道:“乐伯应该并没有性命之忧,事到如今,动武的确是下策,只能缓缓救之了。”
    他却又瞪了赵无恤一眼,朝他一指:“汝小子休走,搭救乐伯之事,你也要参与进来。”
    赵无恤哑然,关我什么事啊?
    “这个,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,有诸位贤大夫出力即可,小子年纪尚幼,光是经营成邑,就已经手忙脚乱了……”
    他脸色煞白,努力想装出“我还是个孩子啊”
    的可怜模样。
    但赵鞅却不放过他,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玩味的笑容:“休得推脱,也推脱不掉,乐伯可是你的岳丈,你就不急?”
    “岳丈?”
    这回轮到赵无恤傻眼了,这又是什么情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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